46.

“顧明軾。”

蘇慕忽然出現在病房門口。

顧明軾嚇得手裏的東西都掉了，道：“蘇慕，是你嗎？你怎麽會來這裏？”

蘇慕過來坐到他的床邊道：“你的傷還痛不痛？”

顧明軾抓著他的手道：“真的是你嗎？你怎麽會在這裏，還是只是我在做夢？”

蘇慕抓著他的手，道：“是真的，是你媽媽通知我的。她讓我把你給接回去。”

“我媽，怎麽可能？她讓你把我接回去，她是不是不要我了？她在哪裏，我要見她。”顧明軾說著，急了，手腳並用的想下床。

蘇慕壓住他道：“你別激動，她什麽也沒說，只是說你受傷了，讓我帶你回去好好的養傷。其他的她沒說。”

事實上是蘇慕一聽說顧明軾受傷了，就火急火燎的，也顧不上去問其他的，就趕過來了。

顧明軾撥通了他媽媽的電話。

“媽，你是不是不要我了？”

說著說著，顧明軾就想哭了。

“你走吧，眼不見為凈，以後少點回來。”

“媽，你不要這樣好嗎？”

“走吧，走吧，等我們氣消了再回來好嗎？現在看到你們就心煩。”

媽媽啪的吧手機關了。

顧明軾失落的看著手機，忍不住哭了。

蘇慕抱著他道：“給點時間你的家裏人好不好，以後把他們哄回來。”

躲在門口的女子眼睛都紅了，到底是自己親生的兒子，二十多年的情感，怎麽能說分割就分割了，那可是自己捧在手心裏疼著長大的小子啊。

“媽，走吧。”

姐姐拉著她的衣袖道。

“嗯。”

“弟弟會明白的。”

病房裏傳來低低的哭泣聲，媽媽忍住推開門進去的沖動，和姐姐一起離開了。

顧言一回到家就被他家人關起來了，關在房間裏，那裏也不許他去。

第二天媽媽就把他給帶去了看心理醫生，心理醫生告訴他的家人這不是病，就算是把他帶來我們也幫不了你。

看著坐在自己床邊一臉憂愁的母親，顧言直白的說道：“媽，醫生都說了，這不是一種病，你也別想著把我擱到那些治療同性戀者的地方，可能你這回把我送進去，明天再過去，你就再也見不到你兒子了。”

“你在說什麽啊？”

“這些年我當記者的時候，那些地方沒少跑，他們都是把人當做精神病人來治療的，電擊啊，喊口號啊，軍事化管理，什麽手段都用。那些地方我進去了肯定就出不來了。”

母親看他道：“那你呢，你回得來嗎？”

“媽，我回不去了。”

顧言直直的看著母親，他不願意欺騙她。他知道讓家裏人接受這個事情真的很困難，但是它就是發生了，發生了這個在他們所有人都意料之外的事情。

如果你非要把這個事情變成不存在，否認它。那，對不起，我配合不了你。

母親有點難過，憋在眼裏的眼淚沒有流出來，只是低低的道：“我先出去了，你待會出去吃飯吧。”

“媽，”

“別說了，你爸是不會接受的，我們真的理解不了。這兩年你就把婚給結了吧。”

“媽，”顧言想追出去，母親順手就把門給關上了。

看著眼前被關上的門，顧言苦笑。難道他與父母之間的關系就這樣被這個事情給關上了嗎？

顧言一個人在客廳裏坐著，這幾天，他就一直沒有離開過家，不是在自己的房間裏，就是在客廳裏吃個飯。

他的父母把他的手機都給沒收了。

顧建柏走出來，看著坐在燈光暗淡的客廳裏兒子，走到他身邊道：“明天跟你媽媽去相親去，見一見那個姑娘。”

“爸，我不去。”

“不行，你必須去。”

“我不會喜歡她的。”

“沒見過你怎麽就知道你不喜歡她？”

“爸，我有了喜歡的人了。”

“我不許。”顧建柏死死的看著他道：“那個是男的，你怎麽就能喜歡上一個男生了？我不答應。”

“就算你不答應，我也已經愛上他了。我就認定他了。”

“顧言，你再說一遍？”

“說多少遍都一樣的，我愛上他了，我愛上一個男生了。”

“啪。”顧建柏氣的手發抖，一個紅紅的印子在顧言的臉頰上特別的明顯。這個清脆的巴掌聲，在空蕩蕩的房子裏回響。

顧言強忍著眼裏的淚水，跑回了房間裏。

顧建柏一個人坐在暗淡的客廳裏，外面的天很黑。母親躲在房門的後邊偷偷的哭著，也敢哭出聲，只能捂著嘴巴。

幸好其他的人不在。

顧言委屈的趴在床上，沒一會兒，床單已經被他的眼淚打濕了。

在這一場場家庭的戰役中，沒有一個人會是贏家。所有的人都受著傷害。

顧言妥協了，兩天後，跟著母親去見為他安排的一個個的女孩。他強迫自己笑著面對每一個人，對著她們侃侃而談，裝作所有事情都沒有發生過。

然而，藏在心裏的苦悶，他的母親又怎麽會看不懂了。

“媽，我想去個廁所。”

“嗯。”

顧言把自己的帽子往下拉了拉，看著母親的背影。

她在等待著那個女孩的到來，母親是真的希望自己能夠重新開始，可是他已經承受不住了，這種微笑，騙的了外人，騙不了自己的心。

就算是他按照他們的安排去做每一件事，家裏的氣氛還是一點都沒有改變，依然是壓抑的。

遲早會爆發的。顧言要逃了，他不知道這幾天自己是怎麽過來，也不知道這幾天到底經歷了什麽。在父母的身邊，他只覺得自己是愧疚的，是無法面對他們的。他要逃離，不管是逃離這種生活還是逃離他們身邊。

再待下去，一定會爆發的。

顧言逃離出來以後，找了一個小店，問店主借了個電話，打給了李奕其。

“李奕其，你可以來接我嗎？”

“你現在在哪裏？”

顧言把這裏的具體地址告訴了他。李奕其說了聲等我就匆匆的把電話給掛了。

他厚著臉皮問店家可不可以進去等人，不點東西。

店家很豪爽的道：“小夥子進去吧，坐到我收店都可以。”

顧言對他笑笑，在裏面找了一個角落的地方坐著。看著店裏的人來來往往，進來又出去，又不斷地有人進來。

直至外面的天慢慢的黑了，繁華的街市裏的人不斷地減少，直至外面的燈火一盞一盞的熄滅，整個街市變得安靜下來。

店家到他面前道：“小夥子，我們的店要關門了，你快回家吧，讓你朋友明天再來。”

顧言不好意思的笑笑道：“真抱歉，耽誤了你們了。”

“沒事，沒事，快回家吧。對了，你說沒有帶錢，要不我借你個錢讓你打個車回家？”

“不用了，我家很近的，我走回去就可以了。”

“那小夥子多註意安全啊。”

“好，謝謝老板了。”

顧言轉身走到街角，回頭看著老板把門關上，然後把燈給關了，又重新的走回到他的店門口，在他的門口坐下，抱著自己的膝蓋。

晚上可真冷啊，寒氣不斷地侵入身體。

顧言把身上的衣服裹得緊緊的，也難以抵抗這漫天的寒氣。

在這種天氣裏，是不可以哭的，不然，臉會被風吹得更痛的。

顧言拼命的把淚水忍回去，不願意在這空蕩蕩的大街上哭泣。

母親回到家以後，告訴顧建柏，顧言跑了。

顧建柏道：“你擔心什麽，這裏是他土生土長的地方，他借個電話打給朋友，還能把他給餓死凍死不成。”

母親透過窗看著外面的燈火，心裏難受，這個時候應該是一家人圍在一個飯桌上吃飯的時候，為什麽會弄個這個樣子的。

李奕其一接到他的電話，把手邊的工作都推到一邊去，馬上讓助理定了車票，趕過去他所在的城市。

按著他給的地點，一點一點的找過去。他急，可是他也沒辦法，只能去找，只能希望能在天亮之前找到他。

終於，他看到了顧言在的地方了。

天氣這麽冷，他就這麽一個人抱著雙膝坐在冰冷的地上。

天還是黑的，街上一個人都沒有。

李奕其小心的走進他，這一刻忽然很害怕他不是顧言，只是自己認錯人了。

“顧言，是你嗎？”

顧言扭轉頭，看到是李奕其來了，笑笑道：“你來了。”

李奕其低下身，抱著他道：“我找你好久了，你的身好冷，你在這裏呆了多久？”

“我也不知道，我一直在等你。”

李奕其把自己身上的外衣脫了，裹在他的身上。

被凍了許久的顧言這時候才覺得自己的身子有了一點點的溫度，身體有了那麽一點的知覺。

李奕其把外衣脫了，外邊的寒氣就不斷的入侵。顧言在這裏是呆了多久？

想把他拉起來，可是顧言沒有力氣了，他站不起來，不知道事凍僵了還是蹲在這裏太久了。

“我站不起來。”

李奕其強行的把他給拉起來，抱著他站了好一會讓他慢慢的緩過來，道：“不能再在這裏了，你會生病的。我已經聯系好這裏的一個朋友，我帶你過去。”

顧言搖搖頭道：“我走不動。”

他的腿已經沒有知覺了。

李奕其在他面前半蹲下，道：“來，我背你去。”

顧言瞬間就哭了，爬到他的背上，把頭埋在他的脖子裏，哭得不能自已。

李奕其背著他，一步一步的走著。

這個時候，顧言的身體才算是有了一點知覺，原來人與人之間的接觸，可以是這麽溫暖的。

眼淚不停的流著，像是要把這幾天的委屈都哭出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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